如是我闻

佛者说梦话了

问荧【诀别诗.一】

“荧祸,魔就该为魔,冷血无情才是魔该有的性情。”

“那你呢,你是人,却一样无情。”魔者难得与他顶嘴,大多时候他是乖巧听话的。虽然为魔,却是由他一手抚养长大,拥有一双单纯无邪的眼睛,荧祸与人世几乎没有接触,于他而言仿佛一张未曾着墨的白纸,任他书写。他的记忆是残缺的,片段的,他与荧祸一起度过的漫长岁月在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一些苍白零碎的画面,他忘了许多事情,忘了不曾离身的伞,忘了喜爱的事物。在失去心之后这些记忆与他而言似乎全然陌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荧祸这个人。

就像这次,他难得忆起双途川的一些片段记忆,熟悉的木屋,孩童笨拙的手法做的玩偶,旧的泛黄的白娟伞,屋前桌上奇形怪状的甜点。不用转身他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元佛子,”他转身负手而立,“久见了。”

“嗯,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荧祸?”

“你做了多余的事情。”

元佛子沉默了片刻,“我只是遵循这颗心的指引做了它想做的事情。”

“数多年前,你对吾的恩情,我不敢或忘。”那是太过久远前的事情了,他救下还是青年的元佛子,将自己的无念之心换入他体内保住他的性命。自那以后,他的七情六欲逐渐消退,然后是五感,最后连记忆也逐渐衰退。“佛者,吾,大限将至了。”

饶是元佛子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你的病,当真无药可救了吗?”

他微微皱了眉,“你该了解我。”

佛者又默默站立片刻见他阖眼不再讲话便悄然离开了。

“问,问奈何。”来人见他在闭目养神,不由得降低了声调,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真正是你。”想要伸出的手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收回了,问奈何向来厌恶他的碰触,而他,也怕惊碎了这难得的美梦。他知道问奈何身体不好,连忙回屋拿了毛毯出来,他见识过人类的躯体有多脆弱,自然更加小心谨慎。

屋檐上挂的玩偶被取下了,静静躺在放点心的桌上。

“你若挂上这个,我看见了便知道早些回来。”

原来是真的,只要他坚持的等下去,总有一天他看见了就会想起来回到他身边。从他上次回来早已过了不知道多少岁月,他一日日无望的守候着这虚无的承诺。他开始不再明白白天黑夜的区别,开始尝不出自己做出的点心的味道,还一直保持着那个人还在时的习惯,每天坚持寻找珍贵的药材做成点心放着,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他不曾真正感到困倦,却每天按照问奈何的步调生活,按照问奈何休憩的时候也上床阖眼,每日清晨起来练剑,再做一顿没有人吃的早饭,摆上两个人的碗筷。

年月并没有改变他,他还是那个问奈何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孩。

他拿了毛毯来却是束手束脚,怕自己笨拙吵醒他,又怕他会厌恶的拍开自己的手再不让自己靠近。他在这人面前难免胆怯,偏偏问奈何最见不得他这副优柔寡断的样子。

问奈何难得有这样安静无害毫无防备的时候,额前碎发落在他脸上,细密纤长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片柔和的阴影,眉心一抹红痕衬的他肌肤透出几分病态的白来。

他蹲在桌下看问奈何的睡颜,内心难得的安宁平和。魔的性命漫长,他已经成长了数多年岁,生命中却唯独只有一个问奈何,他从问奈何身上习得人类的情感,也将自己的全部情感倾注在他一个人身上。问奈何,是他的方向,也是他的归处。

他轻轻给沉睡的人披上毛毯,进屋去做今日份的点心。

他一直留心着屋外的气息变化,那人应该是醒了,点心也差不多好了,他装了些到盘子里,想了想又拿袋子装了些起来,才鼓起勇气去面对他。

问奈何撑着那把白娟伞站在双途川河边,河边的风将他的披风挂的猎猎作响,他满头雪白的头发也随风飞舞,他只侧过头唤他一声名字,“荧祸。”

他几乎有些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现实,也或许他是深陷自己的梦境中。在长久的岁月之前,问奈何每每要出行之时都是这般情景,那时尚且年幼的他会说什么呢?

“我想与你同行。”

错愕之间他脱口而出的话,连自己也觉得可笑,可也许是他看错了,问奈何竟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来,连带眉梢的冷意也淡了些许。

可他竟觉得,为了这个笑容,这许多岁月也不算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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